当刑事搜查队到达凶案现场,踏进房子的一刹那,不止一人感到莫名的阴冷和压抑。
究竟是怎样凶残的现场,竟让经验丰富的搜查队员都毛骨悚然……
在韩国电影中,经常会出现随机作案的杀人犯,比如《委托杀人》《目击者》《两个心脏》…
还比如,《追击者》的原型,震惊韩国的连环杀人犯——柳永哲。
韩国纪录片《全面追击柳永哲》
韩国真的有那么多凶案吗?
话说在二战结束初期,朝鲜半岛爆发军事冲突,南北局面进一步恶化,经济衰败。内战结束后,韩国于年起开展了新乡村运动和韩国五年规划,短短20年的时间便从废墟中崛起,经济得到迅猛发展,这就是他们所称的“汉江奇迹”。
年,韩国遭遇金融危机,大小企业接连倒闭,一部分人撑了过来,另一部分人则变得无处可去,只能露宿街头,妻离子散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。金融危机过后,韩国出现了“富者越富,穷者更穷”的社会问题,人们感觉自己被抛弃,“为所欲为”的罪恶感也油然而生。
事实上,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为止,韩国罪案的犯罪动机都很明确,不需要过多的调查与分析;然而到了九十年代中期,出现了将个人情感发泄在不特定人群身上的案件,直接改变了社会的犯罪形态,导致刑事案件大幅增加,“无动机犯罪”、“随机犯罪”被相继定义。
年9月24日,韩国首尔,江南区“新沙洞”
一对老年夫妇在家中遇害,两人均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,不过家里的现金没有动,当时江南警局出动了名警力在市内铺开盘查,但收效甚微。
两周后的10月9日,“旧基洞”
一处高级住宅区,一名男子下班回家发现妻子死在家中,随即报警。刑警和科学搜查队立即赶往现场,然而当搜查队踏进房子的一刹那,不止一人莫名感到阴冷和压抑,确切地说,是杀气弥漫。
究竟是怎样凶残的现场,竟连经验丰富的搜查队员都毛骨悚然……
进门后首先是浴室,一名老人呈趴卧状倒在地上。
继续往里走,女主人侧卧在厨房地板上,颅骨凹陷变形,以致于难以判断凶器种类。
楼上的某处发现了男孩,死状最为凄惨。他头部遭受过多次重击,脑组织外露。
现场到处是斑斑血迹,血液还未凝固,警察用来保护现场的脚踏板甚至都无处放置。这里散发的腥气和死者的惨状让人感觉——这三个冤魂还未离去;而凶手还紧握着凶器,藏身在房子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来往的警员们……
为了证明两起案件的关联性,犯罪侧写师出场了。
在现实中,负责在罪案现场分析作案过程的犯罪侧写师,并不像电影或漫画里的那般兴趣盎然,并且享受推理过程。知道会有人遇害而无法及时挽救的愧疚感,才是他们的真实展现。
在对第二起案件进行调查时,侧写师首先把重心放在了凶器上,警方把所有可能的工具挂在墙上逐一推断,还做了击打实验,但仍旧无法确定凶器的种类。
那么根据案发现场没有丢失财物的这一特点,他们又将调查的重心转移到凶手的精神状态方面,在走访了多家精神病机构之后,结果还是令人沮丧。
10月16日,第三起案件,地点“三成洞”
在房屋的客厅发现被害人被拖拽的痕迹,一直延伸进浴室,在那里发现一具老年女性的尸体。
随后搜查队在空调室外机上,采集到一枚鞋印,经过比对鞋底的纹路,与“旧基洞”第二起案件现场采集到的鞋印相吻合,此外通过死者头部的凹陷分析,三起案件的作案工具也基本一致——
疑似连环作案。
当时,刑事组、犯罪侧写师、媒体,都在推测三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,但是地方警察厅却极为抵触,不允许“连续”、“连环”的措辞存在,他们认为,同一个人连续作案三起,并且都是重案,而警方却毫无头绪,说出去都丢人,还怎么让市民安心?!
11月18日,“惠化洞”
一栋两层别墅失火,87岁的屋主和50岁的佣人遇害,屋主是在卧室被发现的,躺在床上,应该是睡梦时遭遇不幸,全身多处刺伤,头部遭受过钝器击打。客厅还有一名1岁男婴,失火时盖着棉被,得以幸存送医。
起初,警方一看是纵火案,并没有往别处想,直到他们在死者头部发现凹痕,以及现场提取到鞋印,才由此确定为第四起案件。
自此,“连环杀人案”一词开始频繁出现在媒体的报导中。
之后警方成立联合调查组展开秘密搜查,白天在街头随机拦停市民开包检查,看是否携带有锤子等工具;晚上设置路障进行临检,不但没成效,还惹得市民怨声一片。
案件突然间无从下手,调查陷入胶着。
面对史无前例的凶杀案,凶手的身份无从得知,凶器更是成迷,渺茫的希望与无力的挫败感,笼罩在每一个办案人员的心头,随之而来的是愧疚,因为,悲剧还会上演……
当时没有所谓的“天眼”,只有个别大型的写字楼为了监控员工进出,会在大楼入口处安装监控探头,其中一个,正好就安装在通往第四起案件现场的主干道上。通过对录像进行排查分析,最后锁定了疑似嫌疑人的背影。
但仅凭这一张模糊的背影图,还不足以公开通缉,而且一旦公开,嫌疑人很可能就会改变作案手法,甚至就此收手,更别提破案了。
最终,警方还是做出了艰难决定——
公开影像,通缉嫌疑人。
此举是为了震慑凶手,迫其畏惧。
后来还真消停了一段时间,没再有类似案件发生。
直到有人报案称:“有好几个小姐姐莫名失踪”,警方才意识到——
凶手早已悄然改变了作案目标和场所…
年到0年,韩国的粉色行业相当繁荣,尽管法律明文禁止男女之间搞“不正当交易”,但作为一种高效的赚钱手段和对某种生理需求的满足,这个行业依然很猖獗,再者,当时操控这个行业的多为黑色势力,所以皮条客同时也是警方的重要线人,想彻底打掉是不大现实的,而且警方与其之间也存在着利益关系,因此业者们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营业,顾客络绎不绝。
由于刚刚经历金融危机,国内还有很多经济困难的家庭,于是在利益的驱使下,一些年轻女性就很容易被诱骗“下海”,面对顾客和老板的蹂躏,她们不敢反抗,更无人权可言,沦为黑势力下的“工具人”。
她们成了这个社会的边缘群体,不会有人关心她们的存在。这也使她们成为了凶手眼中绝佳的猎物。
4年7月。当时一个皮条客,有一段时间他发现,手下的几个小姐姐外出接客之后就失踪了,原本以为是跑路,或者偷偷回了老家,可直觉还是令他起了疑心。
一天晚上,有人打电话跟他约小姐,这皮条客一眼就认出了来电的号码,正是其中一个失踪小姐姐的手机号。作为警方的线人,他马上联系了警队的一个刑警,当时已经是半夜,这名刑警此前为了调查连环杀人案已经在外潜伏了三天,又热又困,一听到有线索,立马驱车半个小时赶到皮条客的所在地,并且安排了一名小姐姐准备接听来电。
不久,电话又响了,对方约在附近一个公园见面。
刑警和皮条客跟在小姐姐身后不远,进了公园,他们站在树下观望,没过多久,那小姐姐居然又走了回来:
“他嫌我长得太高了。”
短短一句话,让当时的刑警摸不着头脑,但细思却是极恐。
后来案件侦破的时候才知道,那是因为凶手在挑选作案目标,身材太高或者太胖的话,事后处理起来会很费劲,因为太沉了。
很快皮条客再次接到那名男子的来电,对方要求换人,约在巷子里见面。
另外一个小姐姐到那儿以后,并没有急着上去攀谈,而是回话说对方有些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,嘴里还塞满了好多召小姐的小广告。刑警赶紧跑了过去,同时通知伙计过来增援,当那名男子意识到自己要被控制的时候,他极力反抗,四五名警员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他上铐,从他挣扎的力度来看,似乎也在暗示他在隐瞒着什么。
人是抓了,但要想定罪,就必须在48小时内搜集到有力证据。
凌晨五点多,审讯室外面站满了刑警、搜查队员、警卫,看似抓到了要犯,可实际上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凶手,而且这次也不是抓现行,只知道他拒捕、跟警员发生肢体冲突、嘴里塞满了召piao的小传单,以及他的姓名——
柳永哲。
柳某长相斯文,细皮嫩肉,既不是横眉竖目,也没有刺青满身,但从他的眼神中,还是传递出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。当时审讯他的刑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,没想到柳某突然发飙失控,大喊着要见“你们这里职位最高的人!”
行动组的班长过来了,问他: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MD,如果我说我杀了人,你们统统都能升官儿吧?!”
班长愣了一下,说道:“就你个瘦皮猴儿还杀人?”
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,这个柳某竟然供认:年在首尔发生的那四起凶杀案,全部是他所为!
空气瞬间凝固,四起至今都还悬而未决,近十人遇害、令刑警们彻夜难眠的重案,凶手居然就这么空降了?
班长随手拿过一张A4纸,准备做笔录,柳某却伸手要过纸笔,开始在上面不停地画“正”字。
“1、2、3、4、5,1、2、3、4、5……”
“你在做什么?”班长问。
柳某贴近他的耳边,回道:“这是被我杀害的人数~”
神经病?疯子?……这是当时警方的第一反应,幸好他们也不傻,当即要求柳某去现场指认,柳某同意了,这也引起地方警察厅高度重视。四起案件,四个辖区的警局全员待命。
在去往案发现场的途中,柳某突然被要求下车带路,步行前往案发地点,以防他撒谎。柳某在前面走着,一路来到死者家的门口,可他却往后面那栋房子走去;而关于死者的描述,明明是倒卧身亡,他却说是仰躺身亡……
总之,柳某所有的供述都与实际对不上。
警察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,以往办案所形成的惯性思维,以及柳某的举动,正在影响着他们的判断。在柳某逗弄完路边的一只小土狗之后,“他不是凶手”、“精神病”的声音开始在队伍中频频出现。
除了搜查部的部长老姜,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。
太阳快落山了,柳某被带回警局继续接受调查,但审讯进行没多久,柳某突然癫痫发作,口吐白沫倒地不起,警方担心会出问题,于是简单采取了一些护理措施,将他扶坐在椅子上,并解开了手铐。
当时有两名刑警负责审讯工作,一名刑警用笔记本电脑记录,另一名将柳某安顿好之后便转身朝门外走,这个时候,柳某很自然地起身跟了上去,那名负责记录的刑警以为他是被带走的,就没有多问;而出门的那位,全然不知身后跟了一个大活人。
柳永哲,就这么跑了……
凌晨十二点,多名刑警被全员召回。当晚突然下起大雨,大批警力被分散到大街上彻夜搜索,疯狂奔波,每条巷子都有警察的身影。要在千万人口的首尔市寻找一个逃跑的嫌疑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几个小时过去,警员们又湿又累,可他们又不敢收队,因为一旦收队,重新抓获柳某的几率基本为0,而警队上下也将面临处分。
这时有个老刑警凭着自己的直觉给支了一招,他建议抽调部分警力去就近的红灯区看看,因为如果柳某真的是凶手,那么他也许会“重操旧业”,继续去找风尘女子。
当便衣警察抵达红灯区不久,就看见马路对面,有个男的一手拿着水煮鸡蛋按着脸上的红肿处,正打算过马路。要说这警察还真是草率,当街喊道:“就是他!!”
柳某撒腿就跑,好在警力充足。再次落网的柳永哲依然抵抗顽强:
“你们要是知道我干了什么,一定会吓尿!”这是他当时的原话。
这次警察们不敢再怠慢。严厉审问下,柳永哲在纸上画出了四起凶案的现场草图:房屋格局、摆设、细节,几乎是现场还原。而接下来的供词也非常详细,详细得令人生畏。
据柳永哲交代,惨遭他毒手的女性超过十人。
他先用电话联系皮条客要小姐,把人约到自己的住处,趁对方进浴室准备洗澡的时候,柳永哲尾随而入,从置物架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锤子将被害者锤杀,之后用工具将尸体处理成十多块,而为了提高效率,医院给自己照过X光,然后将片子带回家仔细研究身体构造,以便能够在作案以后,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肢解。
结束了浴室的工作,柳永哲会将“废弃物”统统混入老坛泡菜里,利用浓烈的气味掩盖尸臭,然后搭乘出租车上山掩埋。
当警方跟着柳永哲上山,来到他指认的位置准备开挖时,夜空突然雷声滚滚,大雨倾盆而下,仿佛受害者们的冤魂在控诉。
几铲子下去,一根手臂形状的骨头从土里露了出来……
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基本告破,柳永哲被逮捕。
在一个平常的周末,警方对山上的那片区域进行深挖。那天,国内外的记者和当地民众聚在山上,把两名鉴证人员围在中间。满是人群的现场异常安静,只有不时发出的相机快门声和铲子与泥土的碰撞声。鉴证人员小心翼翼地铲挖着泥土,随即又改用徒手挖掘,很快,伴随着惊呼,一件件人类的骸骨重见天日,他们将每一个部位摆好、编号:头、手、关节……一直摆到第18号,才拼接出一具完整的身体。
有些才刚被掩埋一个多月,被挖出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皮肉,遍地的遗骸和渗入脑海的恶臭,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刑警也终生难忘。在回忆那段过程时,有的刑警甚至一度找不出词语来形容。
柳永哲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罪行,沉浸在每一具遗体背后的惨痛时刻,没有一丝怜悯,对他而言,作案的过程有一种操控生死的快感,他就是神。
“因为警察们常常带着案卷进出解剖室,我在翻阅的时候就总能闻到那股恶臭,那味道令人作呕。”检察官回忆道。
案件调查日夜推进,说是调查,其实警方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,因为柳永哲已经坦承一切,警方要做的只是一一去核实。
柳永哲租住的公寓很整洁,浴室的里里外外当然也已经过无数次的擦洗,取证似乎变得困难。科学搜查队关掉现场的所有灯光,开始在浴室喷洒鲁米诺试剂,那是一种能与血液中的铁离子产生发光反应的化学物。随着有节奏的喷洒声,墙上、地板、天花板、洗脸池、镜子……渐渐呈现出骇人的蓝色荧光。
血花和碎肉溅得到处都是,这哪是人住的地方,简直是恶魔的巢穴。
一个普通的卷筒纸架,让搜查队员又回想起那个周末。当时被挖出的所有遗骸都有一个共同特点——头发都被橡皮筋扎起。后来看了柳永哲的供词才知道,当他处理受害者时,会先把她们的头颅砍下,头发用橡皮发圈扎起,挂在卷筒纸架上,沥干血水……
柳永哲的罪行被揭露后,韩国警方的行事方式也开始暴露出一些问题。
在柳永哲被逮捕之前,首尔市的西南地区曾发生过多起随机凶杀案,受害者均为夜晚独行的女性,凶手使用钝器或锐器从她们背后发动袭击,那些案件一直没能侦破。柳永哲归案以后,他承认这些案件也是自己所为,可由于作案手法与他惯用的手段不同,所以检察官反复询问“供词是不是你编造的?”但柳永哲坚称“不是。”
警方随后带着柳永哲奔赴其中一个现场取证,当时数辆警车在首尔市内狂飙,全然不顾红绿灯,以往低调的取证过程,今天全程高调,道路两旁停满了违停车辆,各路记者和群众来回推挤造成交通拥堵,现场毫无秩序。
柳永哲被刑警拖着在人潮中指认现场,对于所有的发问他都满口称是,就这样,又一桩系列悬案告破,可笑的是,柳永哲的供词是本案唯一的证据。
据说警方在审讯时曾对柳永哲说:“如果你承认西南部的案件也是你干的,那我们会照顾你儿子,直到他大学毕业。”
柳永哲被移送检察院的那天,警方出动了名警员,就在警局大门外,一名受害者家属突然手持雨伞冲上前来,当即被一名刑警一脚踹翻,当时是在直播,事后警方受到社会舆论的强烈谴责,机动搜查队多名警员被惩戒和降职,连日来的功劳和苦劳瞬间化为乌有。
警方的无能导致多名被害人失去生命,柳永哲的供述是他对社会的唯一贡献。
4年12月,柳永哲因涉嫌杀害20人被判处死刑;而“里门洞”案件则因证据不足,判处无罪。6年,“里门洞”案告破,凶手郑南奎被逮捕归案。
短评: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从柳永哲的案件来看,“恶报”的过程和代价都太过惨痛,所谓“报应”,还是得靠活人去争取。